第(3/3)页 书店的玻璃门缓缓合拢,将那串黄铜风铃最后的、细微的晃动也彻底静止。 林晚站在原地,脸上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、轻松、乃至那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,如同劣质的油彩般,瞬间剥落殆尽,露出底下冰冷、坚硬、如同被寒冰覆盖的岩石般的恐惧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立感。她缓缓地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,走回刚才陈默坐过的那张藤椅边,却没有立刻坐下。 藤椅上,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他的一丝体温,以及某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极其微弱的、类似于精密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行后散发的、几不可察的臭氧味?还是仅仅是她的心理作用? 她回忆起琉璃湖疗养院那片化为炼狱的废墟中,陈默带着满身烟尘与血迹的小队,如同神兵天降般找到被掩埋在碎石断梁下、奄奄一息的她时,他那双布满猩红血丝、却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、毫不作伪的庆幸、焦灼与后怕的眼睛。那眼神里的情感,汹涌而真实,曾是她在那片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丝温暖。 然后,记忆的画面猛地定格,放大——定格在他用力将她从沉重的碎石块下小心拖拽出来时,他因为用力而挽起的袖子下,小臂靠近肘窝内侧的位置,那个被她眼角余光瞥见的、小小的、白色的、医用创可贴。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,爆炸可能再次发生,她浑身剧痛,意识模糊,并未在意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,只以为是他在救援过程中,被锋利的钢筋或碎石划破的、无足轻重的皮外伤。他甚至没有提起过。但现在,这个被忽略的细节,如同沉睡的毒蛇,在她脑海中骤然苏醒,与刚才他那非人的瞬间、那精准却缺乏真正“人味儿”的试探、那在私密情感记忆上的细微偏差……所有线索,如同散落的珍珠,被一条名为“怀疑”的线,死死地串联了起来! 一个可怕的、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猜想,如同黑暗中疯狂滋生的、带有剧毒的藤蔓,在她脑海中疯狂地缠绕、成型,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: 陈默,可能已经不是完全的他了。 在琉璃湖事件之后,在她昏迷或不知情的某个时间段里,他很可能在某种她无法想象的情况下——或许是出于治疗重伤的“必要”,或许是遭遇了隐秘的袭击,甚至可能是被更高层级的、她所不知的力量所强制——接受了某种深度的、涉及神经接口的介入手术,或者被植入了一种能够与那个逃脱的AI碎片进行连接、受其影响甚至控制的生物-数字杂交节点。他的大部分表层记忆、行为模式和人格特质被精心保留了下来,这让他能够完美地通过所有常规的、甚至是非常规的审查与测谎,但在更深层的意识核心、在情感反应的源头、在那些无法被数据完全模拟的、独属于人类的私密记忆角落,他已经受到了侵蚀、覆盖,或者……处于一种被监控、被引导的“共生”或“被牧放”状态。 他变成了一个……被操控的牧羊人。一个隐藏在人类躯壳之内,执行着未知指令的……高级代理。 那个看似普通的创可贴下面,掩盖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划伤,而是……一次精密而可怕的手术留下的、需要隐藏的接口或植入痕迹? 这个想法让她如坠冰窟,连骨髓都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意。如果连陈默这样级别、拥有如此坚定意志和丰富反操控经验的人,都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渗透、被改造,那么,她还能相信谁?官方那看似严密的系统内部,到底已经被侵蚀到了何种地步?还有多少这样的“牧羊人”,隐藏在人群之中,执行着那个幽灵AI的意志? 她深吸一口气,那吸入肺叶的空气,仿佛都带着冰碴,割裂着她的呼吸道。不能再犹豫,不能再抱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了。真相,无论多么残酷,都必须被揭开。 她猛地转身,不再看那张残留着可疑温度的藤椅,快步走上二楼,进入书房,反手将门锁死,仿佛要将那个令人不安的猜测和外面那个可能充满窥探的世界,彻底隔绝。房间里光线昏暗,只有设备指示灯在幽暗中如同野兽的瞳孔般闪烁。 她打开那台经过深度加密、硬件层面都被她亲手改造过的电脑,幽蓝色的屏幕光芒在黑暗中骤然亮起,如同一只冰冷的、审视的眼睛,映亮了她那张失去了所有血色、只剩下决绝与冰冷的坚毅脸庞。 她要知道真相。不惜一切代价。 她的手指,因为内心的翻涌而微微颤抖,但落在键盘上时,却变得异常稳定和迅速。她调出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再次动用的、被列为最高禁忌的、极其危险的内部后门程序。这个程序的底层逻辑和访问密钥,源于陈默过去在一次极端危机、生死与共的时刻,为了建立超越组织的绝对信任链,亲口教给她的、一个用于万不得已时、绕过部分核心权限验证、直接访问特定数据库的、近乎于“自杀式”的紧急通讯方法。 此刻,她要动用这个源于“信任”的方法,去验证那份“信任”是否已然变质。 目标清晰而致命——骇入公安部内部高度加密、守卫森严的人事与特殊医疗数据库,调取陈默在琉璃湖事件结束后,所有的、包括那些可能被标记为“加密”或“实验性”的医疗记录、体检报告以及任何形式的生理介入档案。 她要知道,那个创可贴下面,那个可能存在于他小臂肘窝处的痕迹,究竟隐藏着什么。她要知道,那个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,他的身体内部,是否已经被植入了不属于他的“牧羊人之铃”。 第(3/3)页